【GGAD】一日还魂
*至今未完的万圣节贺文
一日还魂Chapter 3
这时太阳的尾光已经下斜,不偏不倚地被风挥进这个房间的唯一窗口里。
然而它没法点亮所有,虚空晃荡着黑、灰,摇曳出无垠幻觉。
雕花圆桌上,酒瓶立着倒着,一滩酒渍扑出硫磺味,滴滴答答,销蚀年头已久的镀金漆,砸进不见本色的破地毯里。
“没劲!”花白胡子的老狱卒仰头舔了舔瓶口的最后一滴酒,随手便把那空空如也的家伙抛到身侧,咕噜咕噜。
邓布利多站在冷酷耸立的窄橡木门前。再也没有古老晦涩的咒语暗铺其上。
回忆是灾,有人那么说。
那扇门开了。
他盯着那一身宽的门缝,橘黄色的、忽明忽暗的光妩媚地朝他招扬臂膀,一寸寸攀上他依旧瘦削的肩头,得意地随他蠢蠢欲动的脚尖跳跃,彷佛他不过是一座平常的、征服起来难度无异于其他的山峰。
“你我的人生,就是不停地,不停地重蹈覆辙······你何不爽快地判下我的死刑?”当他完全披上了那光亮决心在此一探究竟时,某个阔别已久的声音先招呼了他的记忆。
“明知我对你,并非你对我······你来此是寻···”
仍然像低诵着不成调的诗。
“疯话罢了。”来回踱步的幽灵彷佛知道来人是他一般地转身脱帽致意,他们轻轻一笑,多么相似的怅惘。
“好久不见,邓布利多先生。”
这令他沉入了长达一秒的局促。
“上次是在十年前的春天了···”幽灵拿着帽子,静静地打量他。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环视四周。
诱惑他的光埋在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南瓜的肚芯里,直率纯净的清香撩拨他犹豫迟疑的鼻息。花花绿绿的糖果堆在幽灵身后的一张方桌上,他的目光穿刺过幽灵银白的身体,遥遥扎进视线尽头淡金色墙面上的猩红帷幕,良久后才折落在幽灵望着的壁炉里。
幽灵回头看见他略呆滞的眼神。
十年能够改变太多。
而幽灵,他们遭受着被时间遗忘的诅咒。
“邓布利多···先生。”他的声音比所有传说里过分夸大的隆冬都要冰冷,掐着气般一口一口地呼吸。但他忽然了然而调皮地说:“能不能请你···?”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摇头:“不要那一种。”他耷拉的手指表示了对那片猩红中仅有的一团惨白的拒绝。
于是邓布利多的杖尖甩向他右手食指微不可见的一点。
焦黑的树枝蘸着焰苗从壁炉中列队飞向帷幔,苗尖欲燎红布时却悄悄凝成一张张各形各态的面具。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像孩童,有的似老者;有的睿智洞察,有的迟钝迷茫。
“万圣节快乐!”他们坐下后,手边一个小南瓜的嘴里吐出火舌飞快地卷走了桌上一瓶杜松子酒的木塞。
酒香似成了实物。缎带,河流,呼吸。
时空错乱感汹涌如潮。
“我想麻瓜仍有许多可取之处,你知道的——那些······”阿不思俯身捞起一朵水花,然后小心地把它困在掌中。
盖勒特“噌"地从浅河里蹿出来跳坐在阿不思身边。
水珠肆意洒落在他们周身,尽管它被傍晚的气温浸得凉意过度,但他们微眯着眼,像平凡人接受洗礼,像曙光不畏暴风雨。
“好吧,只要你别说他们的甜品花样更多。"盖勒特仰躺在草坡上,他好笑地摇摇头。水滴持续滑落聚集,他没有用魔法来弄干自己,那头灿烂的金发也无精打采的,阿不思探身过去把两叶水草从那里挑了出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丢弃了那朵水花,他只是——也许盖勒特会牵他的手呢,他当时敏锐地捕捉到盖勒特的第一缕头发破出水面时,他就那么想。
两叶水草在他指尖翻来覆去地纠结,他轻轻地说:“液体,固体,气体——麻瓜们所说的物质的三种状态。”他扔下水草,扬起魔杖,假装不在意盖勒特的突然靠近和他那表示感兴趣的挑眉的小动作。
阿不思点了点河中央:“水——”小小的水柱翻搅着钻出来,外圈旋绕条条细流。
“冰——”盖勒特对他漂亮的手腕动作扬起了头,他不甘示弱似地抓起魔杖召来那成果。“噢,我的玫瑰···”彷佛他正站于某扇窗所在的阳台下,月光铺路,他优雅而不容拒绝地对谁表达共度余生之愿。
“然后是水蒸气——好了,别惊讶阿尔,我确实知道!”盖勒特叫阿不思吻了吻它的花蕊,他看着他说:“它真走运。”
他没有说下去。
他们互相凝望着。
那是一个秘密,他们看着对方眼中同己相似的蓝色想到。
相识以来,他们无私地分享了所有他们赞同的伟大。
如此不坦诚的时刻——
盖勒特的眸子危险地转了转。
阿不思的心跳却已迫近临界值。
梅林啊!他在心里喊道。
他吻过它的唇止不住地哆嗦。
一团白气漾开在他视线里。
“盖勒特?盖尔······”
然后,手背上的覆拢,唇相碰。他不知道他先感觉到了哪一个。
“然后呢?”他年轻的朋友沙哑着声音问道。
河水太凉了,你需要恢复魔药。
阿不思不合时宜地想到。
“然后···麻瓜们,呃,他们有法子把一定物质的状态自由转换。而对我们巫师,盖勒特,不,很少有人像我们······唔,变形术不容易——”
“不,不是这个。”
盖勒特的呼吸细细洒在他唇边,他已经抚上了他长及手肘的褐发。
“什么?”
”你在隐瞒。可怜的阿不思,连我都不能被告知的事,你还可以向谁寻求帮助呢?
“来,与我交换秘密。”
一切都过去太久了,太久了。
唯有那最后一个画面。
以血为源,他们的研究。
盖勒特·格林德沃绝不允许巫师输给麻瓜。
邓布利多贴紧后背边的靠枕,长椅扶手上凉透的触觉使他清醒,又或者该是那盘离他鼻尖不过一英尺的山羊奶酪。在他左手边,空座上织针钩着毛线兀自打地快活。他分神琢磨了会那种没见过的织法,记下好几步以后才想起,真的没必要。用不着了。
他捻起一粒淡黄色的比比多味豆放进嘴里:“柠檬味的总没错···”可是话音未落他又吐了出来,“噢!”他咳嗽起来,一滴清亮的泪蹿出他隐填细纹的眼角:“当然我不是说麻瓜洗涤剂的那种柠檬味···这可就罪大恶极了···”
他敛声半晌后又浅浅一笑,低头看掌间的高脚杯。
幽灵的话给他杯中的滟滟酒波拂上一层薄冰:“你老了。”
烟花无声炸开在高高的穹顶上,那里有夜空,潜形的星轨交驰,银色云雾遮掩瘦月冷光。如此当下,却只跟年轻相适。
他们都仰望着,过从去,到现在,也许直至未来。
“很可惜年龄渐增,在许多事情上,我却仍没有长进···”邓布利多笑着说,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但某些时间,又将有令人措手不及的成长。也许我年轻时就已老去,不符年纪、过于膨胀的心绪,和尚且幼弱的理智···如今我终于,终于不算年轻了吗?但它们两者,谁在光阴里消磨,谁将茁壮?我老了,却实实在在地年轻过。”
“不要忘记······”他低声说道。
生命的彼岸格林德沃恳求道。
不要忘记我。
他从不回头。邓布利多想。
年轻的阿不思在这一刹那间醒来。
不要忘记我们。
那时你太年轻,简单得直白,复杂得愚蠢。
到现在也是如此。
“而我也是。”幽灵打断他。“我也太老了,不能更老了。”
“年轻的朝暮尤在眼前,猛然间我们成为了一切错事的祸端。是呵,再怎么老去,人也不要忘记,他的年轻酿造的美丽和悲剧。”
“而诸事对我已经结束,迷路的人,往生迎我而来。”
幽灵一直站在墙下的阴影里,恍惚中你会把他错认作活人。
“我以为幽灵没有轮回——或者说,我以为没有轮回。”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们理应是自愿的放弃来世者。
“你并不如传言中的聪明。邓布利多。”幽灵叹了口气,冷漠地回应他:“你缺乏对生命的智慧,尽管灾难几乎毁灭了你——你仍然没有。不,你太年轻了,发生的事还太少了。”
“没有念想再羁绊我。我的生命在某些金子般的心里,它值得花代价。”幽灵平淡地说着,但显然所有事并不那么简单。
对面默默听着的人微笑了一瞬,锐利的蓝眼睛里闪出愉悦的光。
邓布利多知道自己该现在告辞,他缓缓起身,向幽灵致意:“最后,容我问一句,您怎么知道有人在等候您?”
“我听见了。我死时所听见的声音。万圣节,是的,这是应该的……”
邓布利多将门关上,末了他又推开门:“或许您需要帮助将这屋子恢复原样吗?在霍格沃茨这么些年,我从未来过······”
“不,留我一个人在这儿。你不会想要回来的。不过···”
“当然。”他没等幽灵把话说完。
邓布利多最后看了一眼猩红帷幕上的惨白面具。
三角,圆圈,直线。
它额头的正中。
“有求必应。”
幽灵独自沉吟道。
“不是恶之种降于光明的浸润,只是我输给了你。而你不肯赢。”
“天堂,地狱,你的心,我皆不愿走进。人间,我流浪恒远。”
“对生命的智慧,加上一滴力量不朽的血,重诵旧年誓约——坚定不移,日落便把一切回溯,让他再来人间。”
回忆是灾,有人这么说。
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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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短
*至今都跟纽蒙迦德没多大关系的纽蒙迦德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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